那位民工老乡,虽恨不能用鼻子挖地三尺,希望有所发现,但他并无恶意,只是想再获机会免费舀油泼辣子。有些鼻子,就很不地道,这一点,连德国警犬,英国牧羊犬,西藏獒犬,阿拉伯驯犬,都甘拜下风。狗鼻子虽然灵敏,但是不会存害人之心、怀噬人之意。有一天,忽然从牛棚里押我出去批斗,冠我以反对中央文革领导的滔天罪行,当时,我魂都吓掉了。即使我吃了豹子胆,心,有上梁山之志,敢萌落草之念,也不会拿鸡蛋往石头上碰。终于,我渐渐听明白了,真是教我欲哭无泪。当年,也就是1957年,我的第一篇“反党”、“反社会主义”的小说《改选》发表后,时在上海卢湾区团委工作的姚文元,曾经在《中国青年报》批判过我,这就成了我反对中央文革的罪该万死的公诉状。
其实那时,此公尚不成气候,有嗅觉,未通天,离发达还远,何况是他拿棍子敲我,我如何反对起他来。但“文革”十年,是一个不由分说,批斗了再说的时代,无论如何,他现在是中央首长。中央首长十几年前就点名批判你,说明你是老反对派。打倒老反动派,何其理直气壮,何其大义凛然!台下口号声声,台上实行专政,按最高指示,人民大众开心之日,必是反革命分子痛苦之时,将我喷气式地架起,俯首撅腚,屁眼朝天,纵使你浑身长嘴,也是讲不清的。很明显,不知哪只鼻子,从我那三公斤的档案中嗅出来的。我才不信已经日理万机的姚文元,会对一个已成死狗的早年批判对象感兴趣。所以说,阎王好见,小鬼难缠,进了恶狗村,呜呼哀哉,你只有不死也脱层皮的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