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这里,伊波利特·基里洛维奇认为必须把已故的、“疯病发作时结束了自己生命的”斯麦尔佳科夫的性格稍稍介绍一下。他描绘他是个智力贫乏的人,有一点模糊的知识,但被那些他的头脑所无法理解的哲学思想弄得迷迷糊糊,并且为一些关于责任和义务的现代学说所唬住了,——这学说是他在现实生活里从去世的主人,也许还是他的父亲费多尔·巴夫洛维奇的不规则的生活上学来的,至于理论方面则从他主人的次子伊凡·费多罗维奇和他所作的各种奇怪的哲学谈话里得来。伊凡·费多罗维奇很乐意作这种消遣,——大概是由于烦闷,或者是由于想要嘲笑而又找不到适当的对象。他自己对我谈到过他在主人家里最后几天的精神状态,”伊波利特·基里洛维奇解释说,“别人也作出同样的证词:如被告本人,他的兄弟,甚至仆人格里戈里,全是照理很熟悉他情况的人。此外,斯麦尔佳科夫受着羊癫疯的折磨,‘胆小得象只母鸡’。‘他对我下跪,吻我的脚。’被告自己这样向我们说,那时候他还没有感到他这样声明对于自己多少有点不利。他用他那种特别的话形容说:‘他是一只害羊癫疯的母鸡。’被告自己供出,他就是挑了这样一个人来作自己的心腹,把他威吓得只好答应做他的侦探和送信人。他充任这种埋伏在家里的暗探,背叛他的主人,把他有一包钞票的事,和怎样闯进主人屋里的暗号,统统都告诉了被告。不过他又怎么能不告诉呢?‘他会杀人的,我完全看得出,他会杀死我的。’斯麦尔佳科夫在预审的时候说,甚至当那时吓唬他的折磨者自己早已被捕,不能跑来惩罚他的时候,他在我们面前还是怕得浑身发抖。‘他随时都在疑心我,而我自己在满心害怕和战战兢兢的情况下,为了不让他生气,只好连忙把所有的秘密全告诉他,使他看出我在他面前是多么忠实,好让我活下去。’这是他亲口说的话,我记录下来,记住了:‘他有时朝我一吼,我当时就在他面前跪下来了。’显然,作为一位本来天性十分诚实,并因此获得了主人信任的年轻人,——主人在他交还失落的钞票那件事情上看出他的诚实了,——不幸的斯麦尔佳科夫的心里不免感到万分痛苦,懊悔不该背叛了自己尊作恩人的主人。根据有经验的精神病医生的证明,害严重羊癫疯的人总是有不断的,自然是病态的自怨自艾的倾向。他们时常为了在什么人面前,为了什么事情‘犯了错处’而感到痛苦,受到良心的煎熬,老是凭空夸大,甚至没来由地给自己想出各种的错处和罪名。而现在这样一个人果真出于害怕,又因为受人家的恐吓,犯了罪,做了错事。此外,他还深深地预感到,从正在他面前出现的情势看来,也真可能会发生什么祸事。费多尔·巴夫洛维奇的次子伊凡·费多罗维奇恰在灾祸发生以前动身到莫斯科去的时候,斯麦尔佳科夫哀求他留下来,但是由于他的胆怯的习惯,不敢用坚决明确的方式对他表示自己的全部担心。他只能作一点暗示,但是人家没有了解他的暗示,应该注意的是他把伊凡·费多罗维奇看作他的保护人,似乎是只要他在家,就可以有保障,不会发生灾祸。你们记得德米特里·卡拉马佐夫的醉后来信里的词句:‘我要杀死老头子,只要伊凡离开了这里。’由此可见,伊凡·费多罗维奇的在家似乎对大家来说都是家里平静无事的保障。现在他走了,斯麦尔佳科夫差不多在小主人走后只一小时,就立即发作了羊癫疯。但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。这里应该说明的是斯麦尔佳科夫受到恐惧和某种绝望心情的折磨,在最近几天里特别感到自己有马上发作羊癫疯的可能,因为这病以前也总是在他精神上紧张和震惊的时候发作的。发作的日子和时刻自然无法预测,但是每个羊癫疯病人都有可能预先感到发作的倾向。医学上是这样说的。伊凡·费多罗维奇刚坐车离开院子,斯麦尔佳科夫在所谓孤立无援的感觉之下,为家务事下地窖去,一边走下台阶,一边心想:‘我会不会发病?如果现在一发作,可怎么办呢?’就是由于这种情绪,由于疑虑,由于上面这样的问题,喉咙里突然痉挛起来,这是羊癫疯的先兆,接着他就一下子跌到地窖底上,丧失了知觉。而现在有人竟想在这极自然的事情上挖空心思找出一点疑窦,一点迹象,一点暗示来,说他是故意装病!但假如是故意的,那么立刻会发生一个问题:为什么?抱着什么打算?出于什么用意?关于医学方面我暂且不讲,人家要说,科学是难以为凭的,科学常有错误,医生不能辨明真实和装假,——好吧,好吧,但是请你们回答一个问题:他为什么要装假?是为了他预谋杀人,所以偏要用发作羊癫疯来尽早预先引起家里人的注意么?诸位陪审员,你们注意到没有,在发生犯罪的那个夜里,在费多尔·巴夫洛维奇的家里,前后一共有过五个人:第一个是费多尔·巴夫洛维奇自己,但他总不会自己杀死自己,这是很明显的事;第二个是他的仆人格里戈里,但是他自己就几乎被杀死了;第三个是格里戈里的妻子——女仆玛尔法·伊格纳奇耶芙娜,但说她是她主人的凶手简直是可耻的。这样说来,就只剩下两个人——被告和斯麦尔佳科夫了。但既然被告竭力说他没有杀,那么不用说,一定是斯麦尔佳科夫杀的,再没有其他出路,因为再找不到别的任何人,举不出任何别的凶手来了。显然,对于这个不幸的、昨天自杀的白痴所作的那种‘巧妙’的、惊人的指控,就是这么来的!恰恰就只是因为没有别人可以检举!只要对于任何别人,对于第六个某人,有一点嫌疑的影子,我相信连被告自己也会认为指控斯麦尔佳科夫是可耻的事,必定要指出那第六个人来的,因为指控斯麦尔佳科夫杀人实在是太荒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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