监舍里,疤瘌把头探出被窝,见鼾音四起,偷偷捅了一下乔群,小声说:“别装睡啦,来号子里,头三宿没人能睡着,除非你神仙。”乔群在暗夜中睁开眼睛,用余光扫了一眼疤瘌,不言语。疤瘌伸出手,小声说:“号子里叫我疤瘌,外面叫我六指儿,你要不嫌,我想和你做哥们儿。”乔群没反应。疤瘌有点儿扫兴,心想你不认就算了,我就知道,上赶子不是买卖。疤瘌刚要躺下,乔群抓住疤瘌的手。两只交叠的手在暗夜中摇了又摇,表示认了哥们儿。乔群扳开疤瘌的手掌,借着气窗透进的微弱光亮观察,奇怪,也不是六指啊。疤瘌解释说:“六指就是偷,要不能给我戴这个手铐嘛!”疤瘌从枕头底下摸出手铐。乔群问他白天咋办,疤瘌解释说:“每天一早再戴上。”原来疤瘌想戴就戴,想开就能开,对他来说,这个不叫锁。疤瘌吹嘘着他最神的一次,开过警察局钱柜的锁。
一道手电筒的强光从铁门扫进来。两个人忙把头缩进被窝,装作酣睡。手电筒的光消失,疤瘌又探出头。乔群问他:“老大叫什么?”疤瘌告诉他:“老大叫张之勇,江湖人称歪子哥,人不坏,就是脾气狗。”乔群问他凭啥打自己,疤瘌解释说这也是祖上传下的规矩。乔群奇怪监狱还有祖上,疤瘌说远的不知道,《水浒传》里的林冲厉害吧,刚进牢时,也挨了四百杀威棒。乔群这才明白,这种地方,就比谁的拳头硬。谁硬谁睡头铺,头铺就是老大。照乔群这个硬法,熬一年就能睡头铺。乔群暗想一年太长了,我只有九个月的刑期。疤瘌问乔群想怎样,乔群说想过过头铺的瘾,最多一个月。疤瘌觉得不可能,歪子哥死都不会把头铺倒给乔群。乔群要和疤瘌打赌,疤瘌答应乔群要啥他都给,不过要等他出去。乔群说不必,就要疤瘌教他开锁。疤瘌以为乔群也想吃六指这碗饭,乔群说那倒不一定,他是觉着好玩,万一哪天给他戴上铐子,也省得遭罪。疤瘌挺仗义,觉得都哥们儿了,好说。两人又伸出手,握住摇了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