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中门窗紧闭,一过午后,四处黑黢黢的,听不到一点儿人声。耳边唯有连日不断的雨声。看不见的房檐上,忽而暴雨如注,忽而不知什么工夫,又消失在半空里了。每当雨声一大,那大花猫就睁圆一对琥珀色的眼睛,在这连炉灶都看不清的厨房里,射出两道瘆人的磷光。等知道是哗哗的雨声,没有别的动静,猫便又一动不动,把眼睛眯缝起来。
这样接连几次,猫终于睡着了吧?眼睛连睁都不睁了。雨依旧是紧一阵慢一阵。八点,八点半——时间在雨声中渐渐移到了黄昏。
将近七点时,大花猫忽然被什么惊醒,睁开眼睛,竖起了耳朵。雨比方才小多了。只有轿夫跑过大街的脚步声——此外,别无动静。但是,沉寂了几秒钟后,原来黑黝黝的厨房里,不知不觉有点儿蒙蒙亮。狭窄地板上的灶台,无盖水缸里的反光,供灶神的松枝,还有拉天窗的绳子——这些东西都一一能看清了。大花猫越发不安起来,瞪着厨房的门缝儿,慢慢站起肥大的身躯。
这时,开门的——不但厨房门,连格子拉门也打开了,是一个淋得像落汤鸡似的叫花子。他先把包着旧汗巾的脑袋伸进来,侧耳听了一会儿屋里的动静。认准了屋里静悄悄的没人,才偷偷溜进厨房,只有身上裹的席子是簇新的,雨淋湿的印子还很分明。猫塌下耳朵,倒退了两三步。但叫花子并不惊慌,反手关好拉门,慢慢摘掉头上的汗巾,露出满脸的毛胡子,脸上还贴了两三块膏药,虽说污黢巴黑,长相倒也不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