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也纳念完信,哭了。他想到高老头扭掉镀金盘子,卖了钱替女儿还债的情景。“你的母亲也扭掉了她的首饰,”他对自己说,“姑母卖掉纪念物的时候一定也哭了。你有什么权利诅咒阿娜斯大齐呢?她为了情人,你为了只顾自己的前程,你比她强在哪里?”大学生肚子里有些热不可当的感觉。他想放弃上流社会,不拿这笔钱。这种良心上的责备正是心胸高尚的表现,一般人批判同胞的时候不大理会这一点,唯有天上的安琪儿才会考虑到,所以人间的法官所判的罪犯,常常会得到天使的赦免。拉斯蒂涅拆开妹子的信,天真而婉转的措辞使他心里轻松了些。
亲爱的哥哥,你的信来得正好,阿迦德和我,想把我们的钱派作多少用场,简直决不定买哪样好了。你像西班牙王的仆人一样,打碎了主子的表,倒反解决了他的难题;你一句话教我们齐了心。真的,为了选择问题,我们老是在拌嘴,可做梦也想不到,原来只有一项用途真正能满足我们所有的欲望。阿迦德快活得直跳起来。我们俩乐得整天疯疯癫癫,以至于(姑母的说法)妈妈扮起一本正经的脸来问:“什么事呀,两位小姐?”如果我们因此受到一言半语的埋怨,我相信我们还要快活呢。一个女子为了所爱的人受苦才是乐事。只有我在快乐之中觉得不痛快,有点儿心事。将来我绝不是一个贤惠的女人,我太会花钱,买了两根腰带,一支穿引胸衣小孔的美丽的引针,一些无聊东西,因此我的钱没有胖子阿迦德多;她很省俭,把洋钱一块块积起来像喜鹊一样。她有两百法郎。我么,可怜的朋友,我只有一百五十。我大大的遭了报应,真想把腰带扔在井里,从此我用到腰带心中就要不舒适了。唉,我揩了你的油。阿迦德真好,她说:“咱们把三百五十法郎合在一块儿寄给他吧。”实际情形恕不详细奉告。我们依照你的吩咐,拿了这笔了不得的款子假装出去散步,一上大路,直奔吕番克村,把钱交给驿站站长格冷贝先生。回来我们身轻如燕。阿迦德问我:“是不是因为快乐我们身体这样轻?”我们不知讲了多少话,恕不细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