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了母亲向姐姐说话,兀自坐着不动,努着嘴,睁着眼,正如一切好孩子们上床睡觉时的情景。还有一个比他还小的女孩,穿着很破的衣服,在门帘前站等着什么时候轮到她。楼梯下面的门是开的,为使空气流动点儿,冲散从隔壁透进来的烟草的气味,这可怜的患肺病的妇女不停地在咳着。卡捷琳娜·伊万诺夫娜在那个星期内好像更瘦削了,她脸上的红潮也比以前更红了。
“你不会想到的,波琳卡,”她一边在房中打转,一边说,“在你的外公家里,我们过着怎样幸福的、舒服的生活,这个酒鬼怎样把我和你们都弄到这样败坏的田地呀!外公是一个文职上校,职位比省长只低一级;因此来访他的人都说:‘我们把你视为我们的省长,伊万·米海雷奇!’在我……在……”她剧烈地咳嗽着,“啊,真是苦命啊,”她喊着,清了清嗓子,手抚着胸部,“在我……在最后一次参加舞会的时候……在军长家中……别泽梅利内公爵夫人见了我——她在你父亲和我结婚的时候,曾为我求福呢,波琳卡——她即刻问着:‘那就是在散会时跳围巾舞的美女吗。’(你要把那条缝补好,你要照我所指示你的那样缝补,否则明天——又咳嗽着——那个洞会被他弄得更大了,她费力地、慢吞吞地说。)谢戈利斯科伊公爵是一个侍从官,那时他刚从彼得堡来……他和我跳舞,在第二天就向我求婚;但我很感激地谢了他,对他说我早已经许给他人了。那个人就是你的爸爸呀!波莉娅①,你的外公气得很呢……水准备好了吗?把小衫递给我,还有袜子!莉达,”她对最小的一个说着,“你今晚只好暂时不穿小衫了……把你的袜子拿出来……我好一起洗了。怎么回事啊,这个醉汉还不回来了吗?他的内衣总是穿得像一块抹布,穿成如破布,我要都一起洗的,好不再每夜去洗!哎哟!(又咳起来,)真的!不知什么事?”她喊时,忽然看见一群人在走道上,向自己房里拥着,并抬着一件看起来很重的货物,“干什么的?他们抬什么来了?真可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