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家的女人进出几回,给每人盛了藕汤,之后她就在靠墙的一只矮凳坐下来。几个人跟她打招呼,她竟没有应声。刘铁汉说不用管,她耳朵一点都听不见的。女人也不上桌,在靠门的一只矮凳坐下来,找出一只线手套慢慢拆着,这种劳保手套是工厂发的,工人家庭谁都有,拆来织成衣服,很有用。明宇一气把热汤喝下去,肚子非但立即不疼了,且胃口大开,她像贪嘴的孩子猛猛夹菜,胳臂肘抬得老高。她的脸吃得红扑扑的,65刘家的菜实在是——啊特别是那个红菜薹炒腊肉,同样是红菜薹,学校里大锅一煮,完全是猪食,刘家的红菜薹却炒得像另一个品种,紫红色的短茎一截一截亮晶晶的,既神气又端庄,仿佛有着深远的来历。腊肉虽然只有少少几片,却是肥瘦相间,肥的透明,瘦的深红,华丽而珍贵。
明宇很快吃饱了,这才扭头四处看。
这屋子看上去只有学校的半间宿舍那么大,或许经常停电,靠墙的一张旧条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,有一面旧镜子,是椭圆形的,宽宽的镶边上有凸起的云纹,很少见。最里面拉着一面蓝格子的布帘。屋子低矮,有阁楼,墙角有把活动的木梯子,用来上楼。刘家的女人一直坐在门边的矮凳上,盛汤添饭都由刘铁阳一人张罗。女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,皮肤白腻,眼睛细长细长的,额前别了一只白色的发卡,宛如白玉,形状有点像蝴蝶,又不太像,有一层包浆似的光泽,象牙白。整个人素净典雅,完全不像棚户区阶层。她是从哪里来的呢?